∴°☆．幸福的大門

小說蹲完，FB蹲；FB蹲完，IG蹲；IG蹲完，blog蹲。

這是接力文的最後一篇，但跟小說無關，是我的故事。

不記得上次在blog抒發生活是甚麼時候了，人越是長大，越不容易說出內心話。最近翻閱了以前的心情文，一股腦隱藏十幾篇黑歷史。雖然這篇文章總有一天也將成為黑歷史，但從不後悔寫下，儘管多年後會羞愧得想掩面，但都是當下最真實的人生紀錄。

看到去年的停載公告，有一句話令現在的我笑了。

「好好回歸現實。」

一語成讖啊，這句話。

如果有天我要寫專欄，第一個主題必定是「社會新鮮人的成長血淚史」，是的，不是生存，而是成長，跌得頭破血流、體無完膚的那種成長。

聽說，福利好的大公司容易有勾心鬥角，制度差的小公司員工反倒團結。

剛進社會的前三個月，前輩就像朋友，總聚在一起聊天、說老闆壞話，自在地讓我覺得好像還身在校園，出差都像是去郊遊。

後來前輩們一個接一個離職，我成了公司第二資深的員工，接手五百萬和一百萬的案子，管理專案進度，帶新人，執行活動，每次經手的錢都從萬字起跳。我就像一夜長大的孩子，甚麼都不懂，卻又不能在客戶面前表現出我才剛畢業。不是怕被看不起，而是公司的員工資歷都是假的，就算客戶也心知肚明，還是要裝一下（冏）。

過去一年，最讓我難忘的問題，不是來自客戶廠商，而是辦活動時，有個工讀生問我：

「這麼大的活動，公司就只派你們三個人？」

當下的我苦笑，這是三百人的大型室內活動，除了要控管劇團、工讀生，還要顧及公部門跟長官的情緒。不知道，從規劃到執行，從無到有，從頭到尾，公司給我們的人力就不超過五根手指頭。

公部門冷冷拋下一句：「在兩個月內辦完七場活動。」讓我見證了奇蹟和前輩們的堅強。

同時，也逐漸明白，前輩們一個一個離職的原因。

在面對公部門無理的要求、廠商翻臉不認帳的嘴角，每日心力交瘁的時候，最令我心寒的，反倒是口口聲聲要我相信公司、戴著好人面具的無能老闆。

我從自身老闆的身上，一次次看清人性，一次次明白何謂壓榨，一次次體認到最不會幫助我的，就是口口聲聲說為我好的公司。

每每聽見新人說老闆人很好、很親切，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，儘管那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。因為如果老闆真的好，就不會讓一個甚麼都不懂的新人，獨自承接這麼多的案子了。也在那時候，我忽然發現離職的前輩大概也是這麼看我的，而我已經能預見這群新人未來的境遇。

但也是那段最心寒的的時刻，讓我一次次體認到人間處處有溫情。

當老闆提出不合理的要求，幸而有體諒我的客戶，有幫我想辦法的廠商。油然記得，當業務用溫暖的聲音回應公司的不合理要求時，我道了幾句感謝就匆匆掛了電話，就怕直接在電話裡哭出來；而後當老闆的所作所為終於可惡到能向勞工局檢舉，離職的前輩們開了群組，幫我想辦法，給我建議，為我打氣，告訴我：

「不要怕，我們都站在妳身後。」

我在眼淚裡成長，用疼痛換取人生經驗，不幸卻又幸運。

我不會忘，當收到編輯合輯出書的來信時，我才剛下班，搭乘剛開通的環狀線。環狀線讓我比平日晚兩個小時到家，也記得，當時站在月台的我，看著手機裡的信件眼淚撲簌簌落。在那段被現實無情輾壓的日子，那是唯一的好消息，像一道照進黑暗的曙光。多麼慶幸，當現實讓我失望透頂時，還有另一個世界屬於我。

回顧趕稿的那一個月，正是我工作最忙碌的時刻，身上綁了四個案子，時常最後一個下班關燈，不然就是帶工作回家，每天都睡不飽、吃不下，身上散發的負能量連多年的朋友都退避三舍，幾乎要被龐大的工作量壓垮，更別說企畫就是連回家都要想企畫，腦子一刻不得閒。但也讓我明白，為公司付出再多，老闆表面裝得再感謝，心裡都會視作理所當然，否則日後就不會那樣對待我了。

更感謝，在那種情況下仍寫完小說的自己。因為當時的我發覺，工作不會陪我一輩子，但創作這件事會。

最後，不管疫情肆虐，我在年後一個月提了辭呈，結束了一年多來荒腔走板的人生，也在老闆核准的當天，公司裡僅存的前輩也一起提了辭呈。

而我最感謝的，也是那位前輩姊姊。

她教導我面對廠商、客戶、老闆間進退得宜的態度，面對突發事件的處理方式。她安慰我，也罵過我，幫助過我，更從不吝嗇教導我。

她總是對我說：「妳會變得更堅強。」

她在老闆身上受過的委屈不比我少，有日若成了我筆下的角色，必定是最美麗、最聰明、最有能力的女強人。

寫到這，雖然過程看起來波濤洶湧、高潮迭起，但大家表面仍是笑臉迎人，誰也沒撕破臉，老闆仍沒自覺，不曾反省為甚麼留不住員工，一切和平結束，這就是社會（菸）。但我不會寫職場的故事，因為太現實又太無趣了，更不想去回顧，所以如今才能毫無保留地吐露出來。

離職時，也和同事們約了聚餐，聽著我和前輩姊姊的委屈和辛酸，後輩們一個比一個怕，所謂日久見人心，我知道他們未來會更加清楚老闆的真面目和無能之處，就像以前的我一樣。

也因為離職，讓我有時間上山餵貓、接力日更、辦小活動，並寫下這篇文章。

若哪天我又默默潛水，就是又展開下一趟成長之旅了（笑）。

—後話—

有次要請超級無敵忙的客戶發公文給十幾處地方，我問前輩：

「這樣客戶不會恨死我嗎？」

「本來就是互相恨來恨去的啊。」

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