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冬第一天。

  太陽一早就在天邊露臉,天空難得一片晴朗。

  如此和煦的天氣,也讓一大清早到校的男生感到神清氣爽,特別有閒情致意到外掃區進行晨掃。

  他們班的外掃區位在國中部三樓的男廁,組長很少會在早自習時來檢查,相對來打掃的學生也就很稀少。

  不一會,男生就一個人拖完整片地板,準備把拖把放回掃具間。

  只是,一轉身,他卻注意到門口站了一個人,那裡也是陰暗空間裡唯一的光源。

  如果是平常,他可能只會輕輕一瞥,便繼續做自己的事,對進來方便的國中學弟視而不見。

  但……

  此時站在門口的人,身材嬌小,很明顯是個女孩子,而且還穿著高中部的制服。

  只是那人逆著光,看不清長相。

  門口的女生一望見他,就像鎖定目標似地,毫不猶豫地踏進了男廁,一路走到他的面前。

  「找我有事?」認出是李予尋,劉心銘暗暗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你今天放學有沒有空?」她揚起微笑問。

  預料到男生疑惑的反應,她繼續解釋:「不會很久的,大概半小時而已,只是在教室玩個小遊戲。」

  「遊戲?」他滿腹疑惑,「什麼樣的遊戲?」

  「就是那種在桌上就可以進行的遊戲,一場大概幾分鐘就結束了,不過我們可以賭輸的人要被懲罰或是做一件事。」

  他大致上是懂得,但不懂的是:「幹麻非要找我?」

  「因為我要贏。」

  男生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。

  「我在剛開學時後的賭輸過你一次,現在快要期末了,我想贏回來。」她一臉理所當然,語氣一點也不害臊,「但由於我上次沒有乖乖履行承諾,所以如果這次如果誰輸了,要不要履行也是看個人,不勉強。」

  「看不出妳是好勝心如此強的人。」男生笑了,對這個邀請感到有趣。

  「所以你放學OK嗎?」她眨著晶亮的雙眸,想藉此隱藏內心的膽怯,很怕自己會被打槍。

  像是熱舞社有活動之類的。

  「我想想,今天熱舞社是帶練……」他思忖道,絲毫沒注意女生臉上汗顏的表情。

  她暗嘆自己猜得真準。

  「但我就算不去應該沒關係,何況妳都特地到這裡來找我了。」他對她微微一笑。

  「因為我高一有次不幸被分到來掃國中部的男廁,所以已經習慣了,而且早上幾乎沒什麼人,頂多只有國中學弟會進來。」她坦然解釋。

  只是這下卻換劉心銘感到汗顏,不知道,就是因為平常只會有國中學弟進來,今天卻忽然出現個女的,讓他嚇了一大跳。

  「那記得放學要留下來,我先回教室了。」說完,她欲轉身離開。

  「我雖然可以陪妳玩,不過──」

  這聲「不過」讓她打住了腳步,笑容僵住。

  「不過什麼?」她側過頭問,笑容不甚好看。

  「不過前提是,這次若有誰輸了,就要願賭服輸。」

  雖然很想吐槽那吊人胃口的斷句,但她還是忍了下來,笑盈盈承諾:「沒問題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他送上質疑的目光。

  「我反而希望是你不要食言呢。」她回以一口白牙。

  轉身後的那一句話,則無比清晰地迴盪了整個空間。

  「因為我是不會輸的。」

  目送她瀟灑的離開,男生這才意識到,她今天沒有戴粗框眼鏡,那雙沒有鏡片遮擋的眼睛,意外明亮澄澈,少了平日文靜低調的形象。

  雖然不知道她是抱著什麼目的找他玩遊戲,但無法否認,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遊戲,能讓她那麼有把握?

 

 

 

  放學鐘聲一響。

  待大部分同學都離開教室,劉心銘便直接走到她的座位旁,在她前面坐下,比她預期的還要守約。

  「玩什麼?」他的一隻手臂掛在椅背上,笑容滿面。只是,一注意到桌上散落了五顏六色的色鉛筆,仍不可避免地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
  「我桌上現在剛好有二十一支色鉛筆,我們剪刀石頭布,誰贏了誰就先取,不過每一次只能取一支到三支筆,看誰能取走最後一支筆,誰就贏了。」她帶笑的視線,對上疑惑他的眼神,「玩過嗎?」

  「沒玩過,但大概懂了。」他拿起其中一支色鉛筆把玩,「簡單來說,就是我們輪流取,而每次最多不能取超過三支,如果輪到我的時候,正好剩下三支或三支以下,就是我贏了,因為我可以一次取走?」

  「對。」她點點頭,「我們玩三場,只要你贏了我一場,就算你贏了,而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做任何事,除了非道德跟違法的事以外。」

  「這麼有自信,要是等一下如果輸了會很難看喔。」他將手裡的筆放回桌面。

  她笑而不語。

  「我們先試玩一場。」她伸出四指併攏的手,「你可以決定要先還是後。」

  「先。」男生說完,就順勢取走了三支,收到桌面一角。

  「兩支。」她接著說,也順手取走最靠近自己的兩支。

  比賽過程很快,沒多久,予尋便輕鬆取走了桌上最後一支色鉛筆。

  「那接下來就正式來了,你只要贏我一場就好。」她邊說,邊把所有筆再堆到桌面中央。

  「等一下,讓我先思考一下。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會全盤皆輸,男生的心態不再如最初那樣愜意,表情開始認真了起來。

  再度開始時,已是兩分鐘之後。

  他們之間對峙的氣氛,同時也引來了其他還留在教室的同學們注意,紛紛圍過來看熱鬧。

  相較於男生的小心翼翼,眉頭深鎖;女生始終不慌不忙,眉頭舒坦。

  隨著兩場過去,來到最後一場,周圍的人都已在熱議其中的致勝方法,想幫助處於下風的劉心銘。

  但一分半鐘過去,不用比到最後,光看桌上剩下的色鉛筆數量,勝負已顯而易見了。

  劉心銘感到非常頹喪:「我輸了……」

  「妳到底是怎麼取,怎麼每次都贏?」他臉上流露不甘,又將散落的筆集中到中央,「我們再玩一場,我這次一定會贏。」

  「你真的看不出來?」她微微一笑問,好似這個問題很簡單,他怎麼會看不出來?

  「我知道了──」聲音來自旁邊的班長。

  比賽過程中,班長和另外一名男生自己蒐集了二十一支筆,研究這個小遊戲的訣竅,而且還拿出紙筆計算。

  「只要第一個取筆的人,只取一支,他就一定會贏。」

  劉心銘不太認同這個答案,因為其中有兩次他都是第一個取筆的人,李予尋又怎麼能贏?

  沒想到,女生對此卻微笑地點了點頭,表示這就是正解,

  「Why?」他忍不住皺眉。

  不光是他,周圍的人都在等著他們解答。

  「你沒有發現每次玩到最後,只要剩下四支,勝負就出來了,因為無論你取三支、兩支還是一支,最後都會剩下一支。」班長一臉正經八百地解釋,就像一位在發表演說的學者,模樣有說不出的滑稽,「那如果反推回去,剩下八支、十二支、十六支也是相同的道理,因為你最多只能取三支,無論怎麼取都會剩下一支給對方,因為二十一用四除會餘一,所以只要誰在一開始就只取一支,設下這個以四為倍數的局,就一定會贏。」

  講解的過程中,李予尋頻頻點頭,一臉讚賞。

  「可是如果我是第一個人取的人,還是取兩支呢?」劉心銘發問。

  「那我就取三支。」李予尋勾起嘴角說道。

  「如果你取三支,我就取兩支,這樣加起來就是五支,用四來除還是餘一,等於我還是第一個取第一支的人。」她邊解說,邊示範給眾人看,「只要你不是一個取的人,就一定是我贏。」

  「這、這樣算作弊吧!」劉心銘苦笑起來,同時也希望自己智商能高些,早點悟出訣竅。

  「可是你只要贏我一場就算贏了,每一場也都是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誰先誰後,假如你剛好猜贏了,第一次又只取一支,那你不就是贏了,或是你聰明一點,能看出當中的必勝方法,你也會贏。」她毫不愧疚地說。

  「就某方面來說,也算公平。」班長在旁幫腔。

  劉心銘則默默白了班長一眼。

  「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『賽局理論』嗎?」女生別有深意地笑了,開始將桌上的色鉛筆一支支收回筆筒裡,「這就是賽局理論的典型例子,在賽局理論中,只要掌握全局,先下手為強,可以說是必勝。」

  「是你太晚看清全局了。」

  聽到這番理論,在場的同學們都感覺上了一課,看待女生的眼神像在看一位智者,充滿敬佩之意。

  唯獨劉心銘感覺被反將了一軍,一臉錯愕。

  雖然她表現得問心無愧,但其實她之前有和別人玩過,每個人第一次取,往往都不會只取一支,包括自己。況且,劉心銘的數理邏輯能力很差,她的贏面更是大。

  「但我也說了,輸的人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接受懲罰,只是你說……」

  「願賭服輸。」他的語氣坦蕩蕩,只是笑容摻了太多稚氣,到達不了君子的程度,「說吧,妳要我做什麼?」

  望見那一雙毫無敵意的眼神,女生倒是愣了下,很意外他能這麼坦然,因為光是他答應陪她玩遊戲,她就夠意外了。

  「你等一下是直接搭公車回家嗎?」她的視線偷偷掃過周圍的同學。

  「對啊。」他沒有多想。

  「那一起走吧,我等一下會告訴你。」她微微一笑,繼續收拾桌上的東西。

  不久,聚集在周圍的同學們也作鳥獸散。

  她本來沒有打算要和他一起走到公車站,只是現場有太多人,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出口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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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沫晨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