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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這些酒瓶也太誇張了吧,堆得滿地都是,你這兩天不會都一直在喝酒吧?」

  看見客廳的桌上和地上都擺滿了七凌八落的酒瓶和酒罐,昕喬忍不住責備躺沙發上仰頭喝酒的人:「你知道這樣很浪費錢,也很傷身體嗎?」

  「妳怎麼會來?」他轉過頭,半瞇著眼,看著此時緊皺眉頭的人。

  「我怎麼會來?」她平靜地笑了,笑他問了一個蠢問題,「你今天沒來公司,我還打了你的手機好幾次你都沒接,簡訊也沒回,我才想問你為甚麼要搞失蹤?」

  然而他只是轉過頭,靜靜灌了一口酒,完全沒在聽她說話。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,她反而不再責備他。

  她放下包包,坐到他旁邊,低聲問:「失戀了?」

  他笑而不答,默默低頭喝了一口烈酒。

  「你又做錯了甚麼?」

  「不知道。」

  「連自己做錯甚麼都不知道,難怪會被甩。」她感嘆,「才交往多久而已,也分得太快了。」

  一時,她注意到在桌上凌亂的酒瓶底下壓著一個信封,以及一張看似被捏皺的紙。

  她不假思索直接拿起來讀,直至視線落到了最後一句,都一副面不改色的冷靜模樣,對信的內容沒有半點驚訝。直到再度轉頭看了眼滿身酒氣的男人,原先冷靜的眼神才多了幾分同情。

  「你知道有兩種男人是女人不敢要的,分別是條件太差和條件太好的男人。」

  「條件差就不必多說了,但條件好,特別是長相、家世各方面都很出眾的男人,女人也會沒有安全感,害怕他是個花心、容易出軌的人,所以也不敢要。」

  聽著她的這番理論,他只是自嘲地笑了,隨後又再度灌了一口。

  「我這不是在笑你甚麼。」她收將那張紙放回桌上,「前陣子,報章雜誌不是都在報導寶萊董事長的獨子和女主播訂婚的消息。在這之前,他曾和交往一位知名女星交往過,但最後他卻不畏世俗眼光,甩了女明星和一位主播私訂終生。」

  「這表面上看來是欠缺考慮,為愛不顧一切莽撞的舉動。但從兩位女主角身家背景去看,雖然女主播在名利方面比上女星,但她的父親卻是那家電視台的執行長,也算是名媛。相較起來,女星出生在麵店的家世就顯得很普通。」

  「光從這點就可看出他的決定並不莽撞。」

  看著不再喝酒,開始聽她說明的男人,她嘴角帶笑說:「在這個傳播影響力如此巨大的時代,每一家企業都希望能夠拉攏或併購電視台。女星再有人氣,再有魅力,卸下了光環,進入了家庭也不過就只是一個生兒育女的人妻。可是娶了女主播,藉女方父親在電台的勢力,多少能在傳播界佔有一席之地,對自家企業有實質幫助。」

  昕喬直視他漸漸清明的眼底,總算映出她的模樣,她轉而扳起臉說:「雖然現在都在暢談自由戀愛,不該拘泥於古代的門當戶對,可是現實是,這是一個利益為重的世界。特別是在企業界,多少樁美事表面真心相愛,實則少不了商業聯姻。」

  「能夠不顧一切莽撞果敢地去愛一個人,只能是學生時代的特權。」

  此時,再度看見那封決絕的信靜靜躺在桌上,她輕輕吐了一口氣,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:「所以她做出這樣的決定,可見她是個聰明的女人。」

  「聰明?」他語帶醉意問:「我怎麼看不出來聰明在哪?」

  「這就像你太笨所以才會被甩。」她冷語,順便給了他一計白眼,「你覺得你選擇與家人分隔兩地,犧牲自己的前程,只為了與她在一起,她的內心不會感到一丁點的歉疚?不會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?」

  聞言,他直視她問:「她怎麼會認為我在美國會有前程?」

  「也許是我之前跟她見面提了你的事,她才這麼覺得吧。」她別開視線說,想像得到他聽到這句話會有多生氣,「但沒想到她早就有分手的打算。」

  「為甚麼妳要說那些?」

  「我只是實話實說。」她迎視他的目光,「接受美式教育的你一點也不了解台灣的企業生態,也沒有熟人可以在工作上幫助你。你明明最大的優勢就是你在大學時代認識的那些朋友,建立的人脈,可是在這裡你什麼都沒有,就連你的所學也無法完全發揮。」

  「你不適合這裡。」她深切說,「我想她也很清楚,你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,所以才會選擇放手。」

  然而她的真誠似乎沒有感動到他,他緊握酒瓶的手微微顫動,音量漸大:「妳憑什麼這樣斷定,憑什麼認為哪裡對我才是最好?」

  「你看看現在的你的模樣就知道,企劃案被退了幾次?主管看重你嗎?你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升到你原本在美國時的組長職位?就為了一個不敢愛你的女人,把自己搞得如此落魄,這樣值得嗎?」

  看著他再度沉默,她知道他聽進去了,隨後柔聲說:「回家吧,你已經沒理由在待在這了,不是嗎?」

  「妳知道語娟現在在哪裡嗎?」他忽然問,連看都沒有看她,隨後語帶笑意說:「在距離台灣六千公里遠的巴黎。」

  「分手的當天就是她出國的日子,在這之前她完全沒提過,還拜託家人要對我保密。也許是覺得我不會同意分手,所以選在即將離開前夕跟我提分手,這樣我就找不到她了,名符其實被甩了。」

  「可是我會等,我會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。」

  聽見語氣如此篤定,一時之間,昕喬不免愣了愣。

  從那雙清明的眼神看得出來,他是以多麼認真堅定的心意說出這句話,就算那不是對誰的承諾,可是他一旦下定決心,就會認真去做。

  「她都做得如此絕情了,為甚麼你……」

  忽地,他轉過望向她,一字一句說:「因為那也是我曾經對她做過的事。」

  「就算是這樣,但你是迫於父母的決定才出國,可是她是自己決定出國,兩者不一樣的啊!」

  「我以前有說過,我國中時成績很爛吧。」他又忽然說了一句讓她摸不著頭緒的話。

  「特別是數學,爛到我覺得自己搞不好在出車禍時連腦子都撞壞了,所以才考得那麼差。後來考高中,雖然很努力念書,但結果還是差強人意,只上了一間私立高中,但語娟卻考上了前三志願。」

  「所以當時分發結果一下來,不少同學都在糗我,如果語娟上了高中遇到比我聰明又帥的男生,到時候我就會被甩了。這就像體育班和資優班學生交往,往往不會被看好。」他感嘆說,但僅是如此,昕喬已經能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了。

  更正確說,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。跟他在同一所高中兩年,他一定隨身攜帶單字本,只要是老師推薦的書籍他一定借回家讀。筆記雖然抄得亂,跌破大家眼鏡,但上課卻比誰都踴躍認真。會因為拿到A以上就興奮一整個週末,拿到C以下就鬱悶一整晚。

  她以為是因為他原本在台灣念書,才和那些抱持著「唯有讀書高」觀念的華人留學生同樣在乎學業。

  「那時我就想去美國念書也不錯,與其最後考了一所同樣很差的大學,還不如拿一張留美的學歷回來,因為大人都說留學的人會給人比較厲害的印象。這樣若語娟以後是名校畢業的,我也不會顯得那麼遜了。」

  「所以怕考不上美國的大學,我很認真念書,怕辜負父母的期望,怕最後自己還是配不上她。」他低頭微笑,凌亂的瀏海擋住了他的雙眼,「所以既然我可以為了配上得她讓自己變得更好,又怎麼不能為了她留在這裡?」

  「這樣做值得嗎?」她倏然起身,居高臨下問。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說了那麼多,他卻還是不能醒悟,不是醉了,就是真的傻了,「你連她什麼時候回來,會不會接受你都不確定!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她了,你難道不會為了今天所做的決定,感到一絲的後悔?人生還有很多比女人更重要的事!」

  他沒有立即回答,只是放下酒瓶,抬頭質問她:「妳曾經有愛過一個人,愛到覺得沒有他,人生就沒有意義了嗎?」

  她答不上話。

  「沒有吧,有無數男人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,但妳總看不上眼,對他們的真心視如敝屣。」

  看來,他是真的醉了,才能講出如此諷刺他人的話。

  「因為我不會只視愛情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,何況愛這種東西總有一天會被時間消磨殆盡。」她忽然揚起一抹笑,「不過,我倒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傻。」

  一抹寒心的微笑。

  「你覺得我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?大老遠從美國飛來,願意只屈於當一位秘書?如果這只是因為伯母拜託,那我也太好心了。」

  聽見這些話,他心一顫。

  「我是沒有你傻,但也夠傻了,我在乎你,所以希望你能站在更高的地方,這不單單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。」

  「但既然你要等,你就等吧,我也不想管你了。」

  看見她準備轉身離去,發現自己說錯話的天祈趕忙起身叫住了她,想要道歉。

  但正好換上高跟鞋的昕喬,卻只是立刻轉頭看向他,沒給他說話機會,逕自開口道:「你說得對,我憑甚麼斷定哪裡對你最好?因為你的未來怎樣根本不關我的事。」

  「我就是太傻,才會浪費時間在這裡陪你。」

  憤恨地說完這話,她便直接打開門,關門時的「碰」地一聲,不只響徹了整個客廳,也在他心中留下了重重的一擊。

  瀰漫酒氣的客廳裡。

  他無力地坐下,仰頭望著天花板,酒精好似麻痺了知覺。

 

   『這就像你太笨所以才會被甩。』

 

  昕喬說得都沒錯,他就是太笨,才會沒有察覺到語娟心裡真正擔心的是什麼;就是太笨,才會沒有察覺到昕喬心思,落到現在的模樣。

  以為只要付出夠多的真心,就能夠感動一個人。

  卻直到現在才發現,要一個女人能夠完全地將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交付給自己,光有感動是不夠的。

   現實條件才是最大的阻礙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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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沫晨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